(一)宿命的安排你向西我向东
红了枫叶,黄了菊花的季节,沟壑里像某个丹青手淡染墨痕轻描淡写,红黄在山间便温暖的铺开延展,甚是好看。落叶在空中若蝶盘旋,最后寂静的落在梗上,安然若素的随着岁月老去,毫无怨言。我喜欢秋,喜欢在秋里聆听成熟与含蓄的私语。
深深记得那年的秋,我十五岁,和全家从一个城搬去另一个城。
一丝阴霾笼罩在大地,天空灰暗,大雁早已南飞,我静静的站着,眷恋和不舍淹没了深秋的寒冷,脸上有湿润的东西划过。走过藏有满满回忆的每一寸地方,触摸着故乡的云朵,和好友,邻居一一的作别,却也难以挥去心中的不舍。
车载着我们前行,一个少年追着车跑了好远,他大声的喊:“冉冉(我的乳名)你说你喜欢菊花,我会在每个花开的季节等你归来。”我提着一串淡紫色铃兰花的风铃,(我曾说喜欢淡淡的紫色)小心的摩挲翻转,轻轻的摇着,清脆的声音穿过秋的萧瑟,我似乎嗅到了春暖花开的芬芳。这是少年临行前送给我的紫风铃,他说:“冉冉,无论天涯,风铃相陪!” 这个清瘦的少年是我儿时的玩伴旭,小时候我经常把绣着五星的军绿书包强行挂在他脖子上,命令他把书包背回我家。他只是傻傻一笑,欣然接受。我们曾一起哭,一起笑,一起疯,一起逃过学,一起春天里折柳条吹柳笛,冬天里堆雪人滚雪球……
时光太瘦,指缝太宽,岁月无声的溜走,转眼我们都过了而立之年,只是我的故乡那个小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。
前年的某天,电话铃声响起,接通后,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:“冉冉,是你吗?我是旭啊!你还好吗?”我愣住了,激动的就像一个孤儿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,泪再也忍不住的泛滥,哽咽道:“我很好!”往昔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。“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。”长时间的沉默里是我们心灵的对白,凝固的时间里是我们心照不宣。
午夜梦回,野菊飘香,少年手捧一束菊花奔跑在阳光下,身后一个穿着碎花裙,梳着小辫的女孩……梦断人醒,枕畔氤氲着花香和着叮咚清脆的铃铛声。
岁月似风铃叮咚前行,突然明白,有些事无需拾捡,早已埋在心头;有些人,即使不联系,也从未忘记。岁月吹散了往事,命运把我推向东,你向西,我却没有遗憾,因为我是幸福的。
(二)父亲是登天的梯,是那拉车的牛
常回家看看,回家看看……手机铃声响起,不用看我就知道是老爸打的电话,老爸多希望我能常回家看看啊。接通电话,爸爸温暖的声音在耳边萦绕:“吃饭没有妮?累不累?天冷了要降温了,以前的袄穿不上了吧。(孩子刚出生两个月,体型没有完全恢复)再买个,别不舍得,心疼那一点钱把身子冻坏了……” 泪眼模糊里又看见七十岁的老爸,满脸沧桑却掩盖不住深深慈爱,泪又一次断线……
泪眼里,想起二十二年前的秋天,那天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,推开大门,我傻了。爸爸蹲在门口,满脸的无奈和沮丧,门上贴着冷酷的封条,那封条的章不是改在苍白的纸上,是深深的狠狠的戳在老爸的心上。一年前老爸的朋友说做生意周转资金不足,让老爸帮忙给贷点款,善良讲义气的老爸听信他的话,拿房子担保给他的朋友贷了五万元款,可是,款到手的半年后,他朋友人间蒸发,银行逼债,就封了房子。二十年年前的五万元啊,简直是个天文数字,一个普通的家庭怎么能一下子拿出?虽然老爸当时还是单位的小干部。
初冬的寒冷,我和姐姐冻得瑟瑟发抖,老爸说你们在这等着别乱跑,转身就走了。当时我家是独家小院,楼梯在院子里,我和姐姐坐在楼梯上等老爸回来。我感觉时间被深秋的风冻得僵硬了,停止了脚步。出一口气,白色的蒸汽告诉我我还活着,不然我以为我被冻成了一尊伫立在风中的雕像或者是风干的木乃伊。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,我的脑子已冻的似乎僵硬无法把时间丈量,门突然响了,一个黑黑的人影走进来,从怀里掏出几个带着体温的包子,“赶快吃吧,还热着呢。”爸爸说,我和姐姐大口的狼吞虎咽的吃起来,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凉了的馒头啃起来,“你怎么不吃包子呢爸?”“我不喜欢吃肉,你们吃吧。”老爸淡淡的说。借着路灯的一丝光亮,我看到爸爸满身的煤,一脸的疲惫,蹲在地上的腿微微的打颤……原来老爸去旁边的煤场帮人家卸煤,卸一车十元钱。寒冷的初冬,老爸的后背却是湿淋淋的,满手的血泡,颤抖的小腿一定是长时间一个姿势站在货车斗里,一铁锹一铁锹的铲煤,不舍得歇一分钟导致的。看着老爸沧桑疲惫的脸,还对我们说是他对不起我们,我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,老爸用粗糙的大手擦去我的眼泪说,“女孩子不许哭,要学会坚强。”
去年十一月六号是儿子满月的日子,年迈有风湿腰腿疼且晕车的老爸排队,买票,挤火车从郑州到漯河来看我们。老爸从贴身衣服里掏出带着体温的两千元钱给我,我执意不要,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?老爸说:“妮这一点钱是给宝宝的,不是给你的,你拿着,再不拿我就生气了。”转过身我使劲的揉眼,两千元啊!老爸七十岁了每月一千多元的退休金,除了每月的正常开销,几乎所剩无几,这两千元可是老爸从牙缝挤出来的啊!此刻就连“伟大”两个字在父亲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。
伤痛教会了我坚强,经历让我学会了珍藏。老爸累弯的背诠释了父爱无疆。
往事是不堪的,我却是幸福的。
(三)姐姐,我拿什么爱你?
“宝宝不哭,宝宝乖,姨抱抱。”刚给孩子洗完尿布的姐姐边抱孩子,边拍着轻晃。“你去歇一会,喝点水,天干别上火了。我抱着孩子,要不你去睡一会,晚上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……”幸亏有姐姐帮我带孩子,要不真的不知该怎么办,我们这里有个老土语“有个姐好好些,有个妹子穷半辈子“我这当妹妹的真的是拖累了姐姐。
姐姐初中毕业虽然考上了中专依然选择了辍学在家,从此以后和学校绝缘。姐姐常对我说,冉要好好上学,姐不是学习的料。我知道那时家庭拮据捉襟见肘,老爸要偿还银行的债务,我们从中农的生活一下子跌进解放前,姐姐放弃学业减轻家庭负担,是为了供我一人上学。那时姐姐在师范学校门口摆了一个地摊,卖袜子,手套,围巾,口罩,皮筋,卡子一类的小东西,早上出摊走的时候拿一个馒头夹一点咸菜,这就是姐姐中午的饭菜,即使炎炎烈日,或冰天雪地她都不舍得歇一天。她用稚嫩的双肩撑起了家庭一角的天空,过早的尝尽了与年龄不符的艰辛。
这个暖冬异常的干燥,姐姐咳嗽的厉害,白天还能忍受,晚上被咳嗽折磨得无法入睡,吃药打针依然不见效。看着姐姐难受,听着因咳嗽而沙哑的声音,我心里难过的无法形容。前天,小区门口有位乡下的老伯在卖土蜂蜜,想起姐姐咳嗽难过的模样,不由分说就买了一罐,高高兴兴的拿回家给姐姐,结果姐姐在得知八十元一斤的时候一个劲的埋怨我浪费钱,非得让我去退了,还说这么多钱不如买几只鸡子给我自己补补身体。我这姐姐啊,对别人总是慷慨大方,对自己总是苛刻吝啬。所幸的是姐姐执拗不过我,在我软泡硬磨下还是喝了土蜂蜜,咳嗽竟然奇迹般的好了。
血浓于水的亲情啊,挫折丰满了我的翅膀,亲情让我藐视风浪。行云流水的日子经历了沧海桑田终会坦荡安然。
往事是心酸的,我却是幸福的。
(四)跪下来喊一声奶奶
冬至已过,清晨醒来,窗外蒙蒙雾烟,阳光始终没有露脸。半晌,下起了雪,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,给房子,松柏穿上一层洁白的流苏披肩。看看日历,十二月十一,心突然猛的痛了,十二月二十一就是奶奶的忌日了。想到这里,心一下子像跌进冰窖,无法形容的冷吞噬着每一寸肌肤,再无心欣赏初雪的浪漫。灰蒙蒙的天一如我颓废的泪眼,泪眼模糊里依稀看到奶奶慈祥的脸,轻声的叮嘱,思绪回到多年前……
我刚一出生,就去了奶奶家,是奶奶一口米饭一口稀饭把我喂大,是奶奶不离不弃把我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次又一次。后来奶奶带我去了姑姑家,姑姑家在农村,快一岁的时候才十来斤,奶奶形容我的脸比她的脚后跟还小,抱着没有一点重量。病怏怏的我,我和奶奶一住下就是几年,所以姑姑村上的人都叫我“四季客”。后来病的厉害,头都直不起来,村上的人都劝奶奶别治了,没希望了,瞎费力气瞎费钱,奶奶都会很生气的说,“只要我有一口气,这把老骨头就是跑撒架子了,也要带着孙女看。”奶奶裹的小脚蹒跚的走了多少路,磨了多少泡,更不知看过多少医生,只要听说会看小孩的,就去看。
我上小学一年级临近期末的时候,课程已经学完进入复习阶段,老师带领我们复习,那天语文复习到十七课,老师布置中午作业,把十七课的生字每字写一行,当时我在下面玩东西没注意听,以为是1——17课的生字各写一行。中午回家我顾不得吃饭便开始写作业,奶奶把饭盛好放我跟前,我都没看一眼,一直写到快要上学的时候还没有写完,饭冷了,奶奶热好又盛来让我吃,并生气的说老师布置那么多作业想累坏孩子呀。吃过饭,七十六岁有风湿腿疼,坐骨神经疼的奶奶强忍着拄着拐杖,踮着小脚,蹒跚的跟我一起去学校,当时我很小不懂事,还一个劲的催促奶奶走快点,现在想想五六里的弯曲坎坷土路,七十多岁的奶奶来回不知有多吃力艰难,不知奶奶那裹过的小脚磨了多少泡,到学校奶奶劈头盖脸的把老师说了一顿,最后得知我听错了的时候,奶奶心疼的拉着我的手摩挲着说:“好乖乖,以后要认真听老师的,看今天没听清,把这小胳膊小手累的,饭都没吃饱……”
我惹事生非的时候奶奶佯装生气的用手轻轻的点着我的头说“你呀你” ;我淘气的时候奶奶笑着慈祥的看着我说“真拿你没办法”;我生病的时候奶奶不眠不休,把我抱在怀里心疼的直抹眼泪;我考试得一百分的时候奶奶逢人便说“俺孙女长大有出息”……
贫穷的年代,童年是苦涩的,奶奶给的回忆却是甜蜜的,每每忆起却忧伤到心痛。是谁说过,幸福是糖,甜到忧伤。
(五)笑牵懂你的人之手,明媚如初
“匆匆时光,坐守四季,愿世间美好的一切属于你,冉冉如意”,这是雨晴的留言。雨晴是我的网友,我们从未谋面,也不曾视频。只看到头像,我就确定那必是一个温暖的女子,如瀑的秀发轻垂在双肩,颔首浅笑,温暖了流年,一根网线让天涯的我们相遇,真诚让我们相识,懂得让我们倍加珍惜。高兴的时候有她分享,伤心的时候有她暖心的安慰。记得前年,我看到一家店铺,交过定金欲租下来经营。后来房东却违背承诺,转手高价租给别人。气愤于房东利欲熏心出尔反尔,叹息物欲横流的世道人心见利忘义,沮丧得一天没吃没喝,没进一滴水,晴儿得知,淡淡的说:“冉冉,生活就是一床被子,功名利禄就是被子上的花边蕾丝,没有了花边蕾丝,被子依然温暖如初,对吗?你是明媚的女子,忧郁不属于你。”当时我就笑了,是啊,得之我幸,失之我命,不勉强,不好强,一切顺其自然。白落梅说,“尽管入流往事,每一天都是涛声依旧,只要我们消除名利困扰,便可人淡如菊,寂静安然。”
世事无常让我学会了遗忘和原谅。是谁说过,有一万个人疼你,不如有一人懂你,人生得一知己,我是幸福的。
(六)生活重,幸福轻
刘红梅儿姐姐曾对天使凌凌说过,“生活重,幸福轻。”当不经意的看到的时候深深爱上这几个字,如春风拂面花开暖暖,如饮甘泉清润尘心,这六个字更让我懂得身处纷扰红尘,做云淡风轻的自我。谁说过,如果不能改变环境,那么就改变心境。
不由想起伟大诗人普希金,他曾两度被沙皇流放,始终不肯屈服。俄国革命如火如荼时,诗人却被迫幽禁与世隔绝,诗人并不因此而颓废消沉,在艰难的流放日子里创作了坚强的诗歌。奈何生命坎坷多棘,最终在沙皇政府迫害之下带着对生活无比的热烈追求含恨辞世,年仅三十八岁。不由念起他的诗歌,心似阳光普照,阴霾消失在诗句里,叹息湮灭在坚强里。假如生活欺骗了你/不要悲伤/不要哭泣/ 在那忧郁的时光/ 还有一份甜蜜的守望/ 请相信欢乐之日即将来临 /不公与磨难总是短暂/心儿生活在未来/现实却显得苍白/ 一切都将过去/……而那过去的一切终将可爱。
记得田维在《依旧》中写道:“有人曾问我,如果生命满是欢乐,你爱它,如果生命只是平淡,你也爱它,但倘若生命是接踵的不幸呢?那天,我没有回答,我沉默了很久,说不出一句话。今天,我却想说,我依旧爱它。因为,那是属于我的。”
窗外冬阳暖暖,拉开窗帘阳光肆无忌惮的钻了进来,顽皮的在屋子里滚打翻弹,当在暖暖的阳光下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,我知道我是幸福的。岁月这条路很长,日月永辉,恒久不变。岁月又很短,不过花开过眼,弹指一瞬间。快乐生活简单幸福,聆听松涛闲看流云,明媚如初微笑向暖,安然行走于文字,像普希金一样对生活的荆棘淡然一笑,如此简单便好!
生活如山,幸福若泉。